垂盆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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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4/2/25 17:0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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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打猪草时,知道有一种麻是可以做猪草的。这麻在春天刚长出来时,嫩嫩地一掰就断,如果遇到那么几蓬,也就有了好几把猪草了。这麻的叶子很是奇怪,奇怪不在它的卵圆形样子,而是奇怪在它的表面是绿色的,背面因了它银白色的毡毛而就是白色的。或许又因了这毡毛的缘故,麻叶与麻叶很容易粘在一起,在砍猪草时,刀砍下去,不会飞溅走,而是齐崭崭地滑落。也或许又因了这毡毛的缘故,于是,我与小伙伴们一起用它来沾泥土,然后再拍打下来,得到那细细的土,就说它是磨细的“米粉”了,加点水来揉,搓成“果子”,放进“锅”里炸。这只是小时候玩的游戏而已。

渐渐地,我知道,这麻也叫做苎麻,麻线就来源于它。

老家隔壁是七奶奶家,七奶奶家前面也有一方菜园,菜园的一角就种有苎麻。这苎麻长得很茂盛,根根直立,密密麻麻的。有个成语叫“蓬生麻中,不扶而直”,是确实如此的。李白有诗云:“虎鼓瑟兮鸾回车,仙之人兮列如麻。”这也就是说仙人之多了。八月间,是采苎麻的月份。那阵子,七奶奶显得很忙。她把苎麻砍倒,然后很熟练很麻利地把麻皮儿剥下来,那剥麻皮的“刷刷”声听起来很有节奏感。这时,小伙伴们把那些七奶奶砍剩的苎麻也砍来剥,但始终难得听到那“刷刷”声,麻皮也是剥得个乱七八糟的,实在是有挫败感。后来,我们就给自己找了个理由:这是女人干的活,男人天生干不了。

七奶奶把那剥下来的麻皮捆好,放进盆里倒了水浸着。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吧,她就把麻皮儿拿出来,然后坐在凳子上,用一种特制的叫麻刀的工具刮麻。这可是个技术活,不是一般的人能干得出彩的。整个刮麻的过程似乎很复杂,现在想不起来了,但七奶奶刮麻时那一伸一展的姿势却还有些儿印象。有一点让我感觉到有些遗憾的是,那一张麻皮刮出来的麻并不多。刮麻完成,就是晒麻了,晒麻要选择通风、向阳的地方。晒杆的两头朝南北,使晒杆与太阳垂直,这就容易晒干。

麻就这样加工成了。

家里有一个麻盆,那是母亲的嫁妆,那里面大部分时间就放着母亲从外婆家讨来的麻。每到空闲或下雨天不好进田地里干活,母亲就把麻盆儿端出来,边与伯婶奶奶们聊天,边捋那麻,捋得匀匀称称的,捋成麻团儿。如果捋不清楚,就真的是“乱如麻”了。麻捋好后,母亲就又撩起裤脚,露出大腿来,把麻放在大腿上搓,大腿被搓红了,一根麻线慢慢地也长长了。毫无疑问,这麻线是用来纳布鞋底的。布鞋底是早就备下了的,一家七口,每年就得纳七双布鞋。纳鞋底绝不是轻松活,空闲时或在火坛边烤火里,我常见母亲在来纳鞋底了,从春天里纳到冬天里,似乎总也纳不完。鞋底纳得越紧密,鞋也就越耐穿。我见母亲手指上的针箍儿就没有脱过,有时候纳得艰难,甚至不得不用牙齿儿咬着扯过鞋底。做鞋不容易,这布鞋下雨天是舍不得穿的。天气稍热时,打赤脚的时候多,也是舍不得穿的。

麻在古代,是常用来织布的。因其纤维长,结实,织成的布冬暖夏凉,有记载说它“轻如蝉翼,薄如宣纸,平如水镜,细如罗绢”,曾被历代列为贡布,成为皇室和达官贵族喜爱的珍品。

麻也是寄托哀思的一个元素。白事中就有披麻戴孝。披麻戴孝这个词是指长辈去世,子孙身披麻布服,头上戴白,表示哀悼。后来,查资料,知道这词出自元朝一无名氏《冤家债主》第二折:“你也想着一家儿披麻戴孝为何由,故来这灵堂里寻斗殴。”其实,今天真正的麻布衣是很难有的。于是,就常把一小束儿麻线用针缝在后领上,代替“披麻”了。资料记载:“披麻戴孝涉及到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丧服制度。在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首次确立了五服制度,根据血缘亲疏远近的不同规定了五种不同的丧服,服制分为斩衰、齐衰、大功、小功和缌麻,其服丧期限的长短、丧服质地的粗细及其制作均有不同。按规定,血缘关系越亲、服制越重;血缘关系越疏、服制越轻。在丧葬上,中国人忌穿华丽衣服,家庭成员会披麻戴孝,称为‘上孝’。”

望了望办公室的窗外,窗外是一个小山坡,长着各种各样的小树,但就是没看见有苎麻。麻线儿长长,透过时空,我仿佛又看见七奶奶在砍麻、浸麻、刮麻、晒麻,又看见母亲在捋麻、搓麻,纳鞋底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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